人生無常,歲月很短。衛剛先生走了,一個好人離開了這個世界。
臘月二十三晚上,姨姑離開我家沒有半個小時,就微信留言:醫院已經通知,她們一會兒可能到殯儀館。好在事前有備,一條龍服務也已經說定。雖然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在重癥監護室,畢竟是盡人事、聽天命。而突然來臨的事變,都沒感到意外。第二天上午,我們夫婦去看看姨姑,以安慰老人。一張全家福掛在墻上,而中間的老伴格外醒目。姨姑說,昨天晚上,從我家出來,就得到醫院的通知,她老人家也去了醫院,給老漢做了最后的妝奩,讓孩子們給剪了指甲,擦洗了身體。一切做好后,直接到殯儀館入殮。這已經是很幸運的事情,據說好多人去世后買不到棺材,在排隊。讓逝者安息,是家人唯一可做的事情。
三年新冠,給人們留下最深的記憶,便是擔驚受怕和生離死別。有些人似乎挺過來了,而對于重病纏身的老人,卻是一種考驗。2020年,也是疫情期間,姨姑夫腦瘤病發,到北京做了手術,孩子們輪流伺候,非常孝順,老人身體恢復也不錯。我們每年中秋節和春節前,都要過去看看老人,雖然恢復中,人有點遲鈍,但還是認識我。偶然老漢還乘機吸上一口香煙,還招呼著我。人生暮年,諸多想不到,每次見面,都讓我心里翻江倒海,不是滋味。2004年,姨姑還能騎上自行車到我家,后來視力下降,無法辨認清楚道路;而姨姑夫,卻由于腦梗,走路更是不便,兩個老人,一個靠對方的眼,一個靠對方的腿,相依為命,天天鍛煉。而今年,老漢終于受完那些身體折磨大罪,駕鶴西歸!
他是一個好人。小時候的記憶中,我的奶奶經常說起他們。那時候他們家在大同,姨姑的母親,是奶奶的親二姐。姨姑夫婦在3528工作。奶奶是個醫生,加上給三大爺伸冤,經常到北京,來回路過大同,便在姨姑家里轉住。奶奶回家,經常給我們講姨姑(奶奶叫“老女”)姨姑夫(衛剛)的情況,還有給孩子們針灸治病等故事。她從大同市的姨姑家里,帶回一些物品,都是村里見不到的珍品。我們家搬回窨子溝后,奶奶經常去北京,去大同,去姨姑家里。每每說起姨姑夫,都說:“衛剛是個好人?!彼先思規Щ厮麄兊恼掌?,放在我們家的相框內,讓我,從小就一睹這些奶奶嘴里的“好人”的形象。
1998年,93歲的奶奶無疾而終。2003年,我已經在朔州市政府辦工作了七年。有一天,見到了姨姑她們。從此,我們真正建立了聯系,走入互相幫助的正常親戚關系中。畢竟,在朔州市區,這是我唯一的親戚。每次見到姨姑夫,都是那個樣子,平和,樸素,實實在在。據說他的父親是革命烈士,他們是陽高人。他家庭故事,他們也說不清楚。朔州市成立后,組建平朔礦區,他們從大同來到這里,參加全國著名的露天煤礦的建設。姨姑夫是個焊工,技術一流,為人又好,他的師傅等拉帶他來到這里。因為人好,修養好,勤奮能干,沒有閑話,所以凡是和他共過事的領導、同事,都認可,有點好事,有點任務,都愿意和他一起干。他的師傅薄師傅我也見過,那更是一個大大咧咧的好人,說起姨姑夫,也是親切的很,好像自己的家人,贊不絕口。退休后他們就住在一個院子里,房前房后,偶爾打打麻將度日,但從沒有因為任何事情和鄰里鄰居有任何閑話。他師傅說他好,認識的人說他好,我們也感覺他好。每次我和小周過去,他就親自下廚,做些精美的飯菜,生怕我們吃不好。在他生病前,每次都是他做飯招待我們。2003年,我接父母過來一段時間,他們經常一起聚。父親經常遺憾地說:“改革開放初,衛剛說合作買汽車跑運輸,兩人都盤算好了,五百元舊汽車,都說好了,都怪自己膽子小,沒成功”。他們在一起小聚,都喜歡喝點酒,很是開心。父母回應縣后,我們的交往一直延續下來。
他是個好人。他的嘴里,從來沒有一句不在理的話,沒有一句過頭的話。但他是個非常有正義感的人,從來不違心地附和著別人說三道四。孩子們多,個性不一樣,他都能包容、理解,默默地深深地愛著孩子們。那種堅強的大愛,無為的狀態,培養出的都是有孝心有作為的孩子,讓人想起來韻味十足,堪稱家教的典范。姨姑性急,文化水平高,家里的大事,都是姨姑籌謀,老漢默默支持著。老漢任勞任怨,什么時候,都平平靜靜,非常難得。一個家庭,有一個有定力的人在打底,上面的建筑,無論多么高大,多么多姿多彩,都會穩穩當當,朝著快樂幸福的方向發展。因為他的基礎好,心地寬而實而正,這是全家幸福的基石。盡管家里好多人沒有意識到這些,我卻經常思考這些問題,心里贊嘆不已。事實也是如此,他的孩子們都非常孝順,連同配偶都在國企上班,孫子孫女也很出色。人丁興旺,其樂融融。從來沒有聽過有內部紛爭、不和睦之說。這樣的家庭家教,令人羨慕,令人信服。因此,在我的心中,老人家厚德載物,潤物無聲,不凡不俗,剛強不躁,心胸開闊,可謂世間楷模。
一個人,能讓周圍的人都感受到善良正直,本分實在,那必定是一個好人。這樣的感覺,凡是認識老人家的人都有同感。那年腦瘤手術期間,有好一段時光沒有明顯意識,家人非常擔心。姨姑托我幫助后事,于是買下墓地,以備不時。我一邊安慰老人,好人自會平安,一邊找人買地。從那時到現在,有兩三年的時間。后來他真的恢復了,且經過幾次康復治療。上天賜予他最后的幾年時光,讓他飽嘗了生命的艱辛,尤其是康復鍛煉的艱苦。在最后的日子里,重癥監護中,無法和家人說一句話。我雖然近在咫尺,也不敢去見上一面,擔心自己心里脆弱,不敢見那種插滿管子的樣子。去世的那天正是小年的晚上,我的愛人忙著托人在寺院里給逝者點燈送行。今年之后,雖然無法見到老人,卻也沒有遺憾。因為人總有這樣的一天,重要的是,他留給我們的精神財富巨大而寶貴,在我們心中的音容笑貌,那種堅毅,那種平和,那種剛正,都永遠不會逝去!
再無病痛折磨,愿逝者安詳西歸!
2023年1月17日于朔州